文化生活

那屋,那树,那人 ——写在2014年中秋
发布日期:2014-09-04

 几捆干柴/半筐柴草/一把弯镰/割痛少年的夏天/没有人娶走流水/没有人嫁给青山/千年了/放牛娃竹笛横吹/暖了村姑和夜晚/大风刮过多情的山冈/狗吠瘦了红豆的家园

                                  ——樊忠慰《家园》

 中秋节要到了,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要在异乡度过这个节日。从上大学起,似乎就很少再回到老家,回到那个给我生命,让我带着梦想勇敢启程的地方。此刻,在遥远的上海,在这宁静如水的晚上,突然想到了相隔千里的家人,当然,还有那个永远温暖永远为我点亮灯火的小窝。

 已经记不得要绕多少条路才能抵达我的老家,但我一直深深记得自家门前的那棵树,它树干粗大,尤其是到是冬天,斜生的枝干光秃秃的,好像乡亲们那一根根干了大半辈子粗活累活而粗糙不堪的手指,在湛蓝纯净的天空映衬下,那树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而在这棵饱经岁月沧桑的老树下站着的便是我饱经人世沧桑的奶奶。

 每次汽车晃晃悠悠到了那条通向家门口、起起伏伏的泥土小路的时候,隔着车窗玻璃朝前望去,总能发现奶奶的身影。奶奶穿一件青色的小袄,干净、朴素,戴一顶棕色粗毛线织的帽子,眯缝着眼,佝偻着身子,看上去显得矮小瘦弱。奶奶没有城里老人那样的福分,艰苦的岁月早早就在她的额上刻下了印痕。听父亲说,爷爷早逝,是奶奶把他们兄弟几个拉扯大的,重到耕地、除草、耪地,小到粗细女工,都靠奶奶一双粗糙的手完成。就是这样,奶奶同解放初期的中国妇女一样,咬紧牙关,勒紧腰带,苦巴苦曳地让孩子们读书,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我的父辈身上。父亲的大学生活里,不知渗透着奶奶多少血汗。

 而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进大门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气息里或许夹杂着小狗的味道,夹杂着各种家禽和它们排出的粪便味道,夹杂着烧饭时柴禾噼啪作响产生的浓烟味道以及掩不住的缕缕饭香,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气味呢?我也说不清,无法找到几个可以确切概括的词语,但我知道,这就是乡村特有的气息,是久违了的自然的气息,是家的气息。不管孩子们走多远,都不会忘记这种气息,它会永远不时地飘入游子的梦中,让离家在外的游子魂牵梦绕无法忘怀。

 每次回去,奶奶都会为我提早准备好温茶水,奶奶最喜花茶,清清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大娘则忙活着在灶台边做饭刷碗,笨拙的粗瓷碗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微微发福的身体在十平方米的昏暗空间麻利的忙碌。灶台恰似一个微型土屋,大娘变戏法似的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包子,顷刻间化作热乎乎的一团儿在我腹腔里幸福地流转。记忆中老屋子的模样似乎从来没有太多变化,摆设也是简简单单:几把木椅,一张旧圆桌,还有一个已经用到掉色沙发,表层的沙发皮有些开裂,睡觉的炕头铺得软乎乎,让人从脚底暖到心头。一家人各自辛苦奔波,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围坐着,唠着家常,屋里涨满的欢笑声似乎要冲出屋门。屋外,那些鸡呀,狗呀的,也热闹成了一团,开着一场属于它们的联欢会,橙黄色的灯光照着人们一张张笑脸,也透过窗子射到外面,像是送给这些动物们表演用的灯光,从屋里徐徐飘出清白色的热气氤氲着一种温馨的氛围,风儿穿过老树的枝干,穿过宽敞的庭院,穿过细小狭窄的门缝,凑到人们跟前,让人们热的红通通的脸也凉快些,但温暖依旧,快乐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月亮也悄无声息地倾泻下光芒,温柔的一束像极了通往天堂的隧道。大地上的一切全都被笼罩在这份月光带来的温柔中,一切美好动人。

 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那么多游子不管走到哪里,总不会忘记自己的故乡。从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高适的“故乡今夜思千里,双鬓明朝又一年”到席慕容的“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于右任的“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故乡已成为游子心中永远的牵挂。

 因为故乡这片土地承载着我们最原始,最单纯的梦想,那老树,那老屋,那最亲爱的家人,带给我们最自然,最幸福的记忆,并与生俱来般地给予我们别样的情怀,是那种质朴的,亲切的,毫不矫情和真实的质感。这些东西一直潜藏在内心里,也教予我们必须付出的真诚和善良。当我们背起行囊,走向更广阔的世界,那份故乡情结注定陪伴着我们,让我们每每在孤单的时候,便觉故乡的气息萦绕身旁,那树、那屋、那人,猛地闯进心头,即便在异乡的夜晚,也倍觉温暖、感动。

(郝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