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活

父亲与河流
发布日期:2018-10-22

我的童年与那条河流密不可分,我想念它。
每当我想起那条河流,我便会想到我的父亲。河流是父亲的另一片陆地。 马尔萨斯在《百年孤独》开篇写到“许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的时候,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一定会想起父亲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寥寥数笔,从未来、过去到现在的时空变幻隐匿其中。许多年以后的一个夜晚,面对黄浦江,我一定会想起父亲带我去河边捕鱼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阳光像是母亲没来得及搅拌均匀的鸡蛋,匆忙散开在河面上。父亲划着小船,用船桨拨开水中的浮藻,熟练地撒网。我在岸上百无聊赖,拔起一根根狗尾草,扔进水里,看那些小鱼相互争抢,激起层叠波纹。待到父亲收工,划着小船向我驶来。夕阳残照,他全身都发着红彤彤的光,身躯也愈发高大了。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身材伟岸,黝黑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肌肉线条明显。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从来不会叫苦叫累。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有一天他会老去,我以为他会永远年轻。
在我13岁那年,随着一次计划已久的搬家,我离开了那条河流。再后来,一直在外地求学,回去的机会越来越少。大学毕业后,来到了中建二局上海分公司。离家很近,但是回家的机会仍然很少。8月份请假回家,父亲特地来南京南站接我。在他眼中,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直不会照顾自己。大半年没见到他,当我看到他在出站口焦急地四处张望时,我鼻子一酸。我故作轻松地走向他。“爸”。他见了我笑得像个孩子,拿起我提手上的行李箱说:“走,我们回家”。走在前面的父亲,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养家糊口的重担以及伴随着他的胃病让一个45岁的男人过早地衰老了。他不再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他的背驼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这一切都在证明,这个曾经我眼中无所不能的男人老了,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固定一周打一次电话给父亲,每次打电话都会打半个多小时。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我和他有聊不完的话题。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父亲谈话。一个男孩的长大和一个男人的衰老是同时进行的。昨晚和父亲打了个电话问他重阳节什么安排,他说打算去那条河里捕鱼。我问那我妈呢?她在河岸上看着,她不放心我一个人。(黄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