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活

父亲的笔
发布日期:2018-07-16

 听母亲说,我不在家的日子,父亲有时候会一个人坐在我的书桌旁,写写画画。 每个父亲都望子成龙,希望自己的后辈能够超过自己。可是,有一样,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超过他了,那就是书法,通俗点来说就是写字。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注定在某一方面是天赋异禀的。听奶奶说,父亲年少的时候曾经得过地区硬笔字一等奖。父亲也曾对我说过他以前有个老师经常对他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书法家。多少年过去了,父亲的手腕已经不灵活了,再也写不出那些“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字了。他没有成为一位书法家,甚至很久没有动笔了。
      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成天在外面疯玩,而我不行。因为他会时不时给我布置一些任务,这些任务包括抄课文,背课文,写习题。等我做完了,别人都散了。他像一个暴君,在我完不成这些任务时,或者犯了错误时,不由分说就会给我一顿暴揍。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喜欢和他在一快,因为压力太大,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脾气。我记得有一年下雪天,他又让我抄课文。可能是因为母亲在,气氛比较好,就算我写的不好,他也不会骂我。他采取了一种难得的鼓励式的教育方式,给我的字打分,每当我写一遍他就讲分数提高一点,后来终于打到了99分。他从来不会给我100分,因为在他眼中我有时候是那么一无是处。 后来转学,在镇上念初中,他就从来没打过我。不过脾气还是那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个炮仗会一点就炸。直到我高中,大学,他变了,变得小心翼翼,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生怕我不高兴。他也不会责备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偷偷和母亲抱怨。其实每个父亲也都是个孩子,他和我一样,在慢慢成长。只不过现在我长大了,他有时候还像一个孩子。要是在古代,我的父亲必定是竹林七贤那般人物,有着苏轼“一肚子不合时宜”。
       大一的时候,父亲来青岛看我。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打算回去,半路放心不下,又回来找我。我亲眼看着他坐着公交车离开,因为怕他担心,忍住了没哭。大三的时候,在学校打架。父亲知道后,半夜赶回家,第二天匆匆忙忙做了一天的客车来到青岛。晚上七点的车,我送他离开。我们两个人坐在车站的长椅上,那时候春寒还没完全消散,有点冷。给他买了一瓶汽水,他舍不得喝,让我带回去。天色暗了,他让我早点回学校。我上了公车,他在后面看着我离开,想笑却笑得很勉强,我依然忍住了没哭。终于,再也看不见他时,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流下来。
       父亲是属牛的,他总说自己是一头老黄牛,一辈子都要劳动。他一面记挂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面记挂着我。才四十出头,白发已经清晰可见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为了生活,为了家庭,努力着,劳作着。我很想对他冥冥中的他的那颗疲累的灵魂做一番劝喻,让他卸下包袱——告诉他,活着要为自己活,多为自己想想。父亲曾说自己退休以后,不希望住在城里,他要和母亲回乡下盖几间平房,守着爷爷奶奶,闲时可以练练书法,阴天出去钓鱼。我盼望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世上最深沉的爱只有父爱,所有的父亲可能都和我父亲一样,他们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会和子女交流,但是他们的爱不会因此减少一分一毫。(黄翔)